第165章 真·跨服聊天

　　死后世界，指的是银河第三强国自由合众国内，一个比较特殊的‘景点’。
　　最初这里是作为富豪阶层续命的存在。
　　自由合众国不顾人权组织阻拦，在几十年前通过立法的空子，弄出了一个可以允许人类死后意识直接存在的虚构世界——明灯之星。
　　简单来说：
　　当一名富翁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无法用端粒缓和剂等技术延续生命，那他就可以亲自来到自由合众国，进行脑部切除手术，让大脑存活于特制的容器中，改造成个人专属的生物计算机。
　　自身意识以大脑为基础，接入了一个丰富多彩且无比稳固的虚构行星，明灯之星。
　　在这个世界，只需要购买不同层次的VIP，就能享受不同的生活体验。
　　当然，VIP具有时效性，需要定期续费，才能继续享受尊贵的服务。
　　自由合众国搞这个项目，本就是为了吸引星际间的富豪们进行资本转移。
　　最开始的几年，这个项目也确实让大批富豪感兴趣，但很快就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伦理问题。
　　大脑独自存活算存活吗？
　　给富豪们的意识延续存在时间，需要的是外部财富流动，而富豪们的财产算遗产传承给子女后，子女们是否愿意支付那高昂的费用？
　　甚至，还发生过一些比较讽刺的事件。
　　有富豪选择将财产交给相关基金会打理，用以保证自己生命存活，子女们通过各种手段，想尽办法让这名富豪的大脑彻底死亡，最后顺利继承了遗产。
　　类似的问题接连爆发，这个项目也就从台前转到了幕后。
　　到杨洺此刻所处的时间点，依然有大量的活人意识生活在明灯之星。
　　《深渊》游戏中，死后世界明灯之星出现过一次危机。
　　那是自由合众国阵营的史诗团队副本，在《深渊》游戏进程中也算小有名气。
　　杨洺选择在这里与‘疑似同乡’碰面，显然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首先，他们都无法进入死后世界的核心服务器，那里是被物理隔绝的，基础是一个个人脑改造成的生物计算机。
　　他们能进入的，是明灯之星外围景点，提供‘探亲’功能的虚拟太空港。
　　其次，要进入明灯之星外围，必须借助‘深度全息技术’，佩戴全息头盔，将思考、意识进行数据化处理，再由数据凝成‘替身样本’，在明灯之星进行交流。
　　死后世界就是数据的世界。
　　在数据的世界中，女神大人律，就拥有较为明显的优势。
　　此刻，杨洺人在谢尔曼帝国资源星上的临时城市，身体扮作了一个老人，佩戴上了全息头盔，在律的保护下，进入了明灯之星，凝成了一个金发美男的虚拟形象。
　　双重伪装，贴心防护。
　　律就躲在杨洺的视线角落，随时给杨洺提醒。
　　杨洺支付了三千新联邦币，购买了一个会客室，并将会客室的密码问题修改成：
　　受游戏设定限制，普通镭射枪的有效杀伤距离是？
　　答案是120米。
　　大概半个小时后，会客室传来了敲门声，密码验证正确。
　　“进。”
　　杨洺嗓音落下，不自觉屏气凝神看向拉开的大门。
　　很快，一个有着深蓝色长发的女人走了进来，对杨洺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杨洺视线角落，律双手朝着身侧一推，立刻跳出了几行提醒。
　　【老板，有数据伪装后的痕迹，数据处理技术很不错，但根据对方走路动作的微小习惯可判定，现实中应该是个男人。】
　　【已经定位，对方是在新联邦首都明特城登录。】
　　【他们的技术团队在监控这里，也在调查老板你的身份，我们伪造的身份文件已被对方窃取。】
　　【行事风格有中情局的影子。】
　　中情局？
　　玛德，难不成是《重生之混在中情局》？
　　杨洺心底吐槽归吐槽，立刻将自己的念头降到最底，立刻起身与这个女人对视。
　　双方四目相对。
　　杨洺仿佛看到了这个女人背后的高大男人身影；
　　艾利森仿佛看到了这个金发美男背后的糟老头影像。
　　然后两人默契且克制地一笑，同时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洺将模拟会客厅从风景浏览模式，改成了封闭交流模式，主动出声提醒：“这里会留下一定的数据，我们不能提及一些敏感问题。”
　　“放轻松，”女人道，“我的团队会进行数据扫除，在数据的世界，我们是自由的。怎么称呼？”
　　他们用的都是银河通用语。
　　杨洺：“皮卡丘。”
　　“我叫伽玛，”艾利森淡定地回了句，“这当然不是我现在的真正名字。”
　　杨洺不着痕迹地点点头，立刻切入主题：“我需要验证你身份。”
　　“可以，”艾利森摊开双手，“随便来。”
　　杨洺道：“《深渊》运行了几年？”
　　“五年。”
　　“第九天灾资料片上线前的资料片叫什么？”
　　艾利森想了想：“破镜者，主要剧情讲的是镜像虚拟世界延伸出的人造智能失控。”
　　杨洺轻轻松了口气，艾利森也露出了和煦的微笑，目中满是感慨。
　　这一刻，两人虽然包裹在层层伪装之下，但都从彼此眼神中，看到了一种亲切、一种触动、一种共鸣感。
　　“我终于不再是孤独的了，”艾利森伪装出的长发美女，深情款款地说着，“当我睁开眼看到这个世界之后，我茫然且无措。”
　　杨洺问：“你取代的是谁？”
　　“哦，这个我们暂时还不方便聊，”艾利森道，“我们要对彼此进行保护，我也不会问你的情况，暂时不问。”
　　“可以，”杨洺点点头，“这毕竟是我们第一次碰面，我们要加深信任，这需要一个过程……你是女人？”
　　“男人，”艾利森道，“我的意思是，我原本是个男人，但意识融合之后，我取代了银河系里的一个女人。”
　　左下角，律双手再次推出了一行文字：
　　【她在撒谎。律根据脑电波数据化分析得出这个结论。】
　　也就是说，这家伙意识融合之后，也是‘夺舍’了一个男人。
　　这跟律之前给的提示相符。
　　杨洺笑道：“没想到还有这种事，你说这种意识融合是怎么发生的呢？我觉得是高维文明。”
　　“不用觉得，就是高维文明，”艾利森轻轻地呼了口气，“我调查了很多资料，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什么？”杨洺身体前倾。
　　“高维文明在注视着银河系。”
　　艾利森道：
　　“或者说，银河系内的文明，是高维人类文明的子嗣，他们在反复对银河系播种。
　　“银河系内的主体文明萎缩之后，就会有新一轮的播种，最新的文明主体，就是谢尔曼、新联邦、自由合众、古埃尔联盟，外加这二百多个星际国家，所组成。
　　“银河系是这个高维人类文明的自留地。”
　　杨洺道：“那我们的文明呢？我们那颗孤零零的星球，文明等级还不够一的星球，又该怎么解释呢？”
　　“时空泡，”艾利森道，“我将信息整合后，得到了一个比较荒谬的结论。我们的星球是被困在时空泡内的。”
　　杨洺皱眉道：“时空泡？抱歉，我不太懂这些，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游戏技术比较出色。”
　　艾林森腼腆一笑：“我也是普通人，不过我不是职业玩家，我之前在科研所工作。”
　　“人才。”
　　“不不不，只是基础教育之后，没有找到很好的工作，就选择继续走科研方向。”艾利森叹了口气。
　　杨洺立刻道：“时空泡到底是什么？”
　　“我怀疑，这个只是我的猜想。”
　　艾利森严谨地说着，‘她’翘起二郎腿，双手也比划着简单的手势。
　　“时空泡应该是泛恒星系范围内进行时空隔绝，这在我们文明的视角下，确实是很难达成的，但这在高维人类文明眼中，只是一些很普通的工程。
　　“就跟我们打造一个婴儿床一样的工程。
　　“我们的行星就被困在时空泡中，他们在该行星播种，引导这个行星朝着文明、科学的方向发展。
　　“当我们的文明发展等级接近于一，他们就会采取措施。”
　　杨洺问：“措施就是《深渊》？”
　　“很可能，”艾利森道，“你想，我们在《深渊》中看到了什么？一个发达的银河系文明，平均文明等级在二点三到二点五，最发达的谢尔曼和新联邦部分区域，已经有了三点几的文明等级。”
　　杨洺一拍桌子：“我一直就有这种感觉，对比了《深渊》和我们现在所处的银河系，他们太相似了，相似到……”
　　艾利森和杨洺几乎同时说出了相似的话。
　　艾利森：“就是对一个时间点的银河系进行了数据化处理，做成了《深渊》游戏。”
　　杨洺：“把银河系的实际背景做成了游戏。”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露出了微笑。
　　他们不约而同地产生了莫名的感动。
　　杨洺感慨道：“我怀疑，当然，这只是怀疑和推理，我们还没能找到实际证据，所谓的《深渊》游戏，就是帝国新历753年某个时刻的全银河系数据化。”
　　“大概率是这样，”艾利森道，“《深渊》这个游戏就像是一个引导程序和考核程序，引导我们的文明了解银河系、加入银河系，最终只要通过考核，就能打破时空泡，成为银河系的一员。”
　　“哦，”杨洺皱眉道，“可他们给的考核太难了。”
　　“是的，这根本不公平，”艾利森揉了揉额头，“我们全球奋战，全球为了这个目标向前进发，集合了全球三十二亿人类的智慧和能力，最终却还是在第九天灾面前一败涂地。”
　　杨洺：……
　　卧槽？
　　什么情况？
　　全球三十二亿人类？
　　地球人类已经突破八十亿了啊！
　　杨洺继续感慨：“是啊，我们根据《深渊》提供的平台、建造了舰团和防御系统，最终却只是迎来了一束死亡光束。”
　　两人沉默了一阵。
　　艾利森眼中带着回忆，带着向往。
　　“我怀疑，我们的星球上提前就有一些监督官。”
　　艾利森道：
　　“摸清楚这个机制，是我们接下来应该努力的目标，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去拯救我们的星球。”
　　“那你是怎么看我们两个呢？”杨洺问，“你还找到了其他人对吗？”
　　“当前只有我们两个，”艾利森指了指杨洺，又指了指自己，目光坚定地说着，“我们是先驱者，也是补考者。”
　　杨洺道：“你不觉得这里面存在悖论吗？”
　　“什么悖论？”
　　“我们回到了游戏开服前大概三十年的银河系中，我们如果改变过去，那必然会影响到我们的行星。”
　　“你错了，皮卡丘。”
　　艾利森笑道：
　　“所以我说，我们的行星是被关在了时空泡中，那里是与外界彻底隔绝的，唯一通用的就是物理规律。
　　“只有这样才能合理解释几件事。
　　“第一，我们的意识被数据化处理，然后并入了银河系文明社会体系，这里面产生的连锁反应，必然需要一个巨大的时空海绵来吸收涟漪，以保证银河系的稳定。
　　“第二，我们在银河系版图中找不到我们的行星，也找不到明克斯港。”
　　明克斯港？
　　不同的行星，同一个明克斯港？
　　那个高维文明，把《深渊》同时开放给了不同的低级文明？
　　这什么鬼？
　　多个低级文明进行同一场考试？
　　艾利森还在侃侃而谈。
　　“第三，我们的文明相当于银河系文明的低级形式，但在核心理论上出现了偏差，我对比了我们行星收集到的黑洞数据，以及银河系收集到的黑洞数据。
　　“哦，我可能要对你解释一下，黑洞是研究物理定理的重要样本，研究黑洞是走向四大基本力统一解释的必要路径。
　　“你可能不了解这方面的知识。
　　“第四，我们的存在。”
　　杨洺皱眉道：“这确实不是我擅长的，我更擅长副本攻略。”
　　“你也是不可或缺的人才，”艾利森笑了笑，他突然开口，说了一连串的词组。
　　杨洺不动声色凝视着艾利森，表情有点严肃。
　　玛德！
　　没听懂！
　　这个艾利森突然用出了他家乡的语言？
　　正当杨洺不知该如何蒙混过关时，视线左下角蹦出了两行文字。
　　【我们分工是有所不同的。】
　　【根据他脑电波频段进行分析，最有可能是这句话，律也不敢确定。】
　　“是的，我们分工不同，”杨洺缓声道，“你似乎在经营势力，而我现在还没找到自己的方向。”
　　艾利森的微笑变得更亲切了些。
　　杨洺却道：“用银河通用语。”
　　“放心，我会擦除数据，”艾利森缓声道，“你打算怎么办？要跟我一起合作吗？我们是极少数被高维文明选中的个体，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我们的行星还好好地存在于时空泡中。”
　　“那我们经历的毁灭算什么？”
　　“警告，征服，破而后立，”艾利森道，“或者说，让我们直观了解到，我们文明多么稚嫩。”
　　杨洺叹道：“我现在很无力，我们只有二十六七年的时间，我们还能经历一遍《深渊》游戏开服，对吗？”
　　“事情会如何向下演变，我也无法确定，但我们既然被选为先行者，必然是有意义的。”
　　艾利森沉吟几声：
　　“我们必须想办法确保，我们能影响到这次考核，才能拯救我们的行星。
　　“首先，我们要研究银河系历史，寻找蛛丝马迹，这种事大概率是周期性发生的，但具体如何操作却很难确定。
　　“我们只能往好处想——高维文明花心血播种人类文明，必然是有正面意义的。
　　“他们毁灭了我们的星球，又给了我们从头再来、进入开服前三十年银河系的机会，这必然是乐观的构想。”
　　“我怀疑，上次的考试是最难的，但如果我们能通过考试，能得到的结果是最好的，我们的文明并入银河系文明，不用被奴役、不用被剥削，成为真正的主权国家。
　　“但现在，我们第一次考试失败，进入了补考，补考的机制肯定又有所变化，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我们能做什么呢？”
　　杨洺苦笑道：“我们现在是在时空泡的外面。”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艾利森道，“我会努力做大做强……你其实可以来帮我。”
　　“嗯，我考虑考虑。”
　　杨洺叹了口气：“今天就到这吧，我心情很乱。”
　　“可以理解，”艾利森起身道，“如果你考虑清楚了，就给我个回信儿，那个网站作为我们专用的联络点吧。”
　　他拉开会客厅的门，又扭头看了眼杨洺，笑道：
　　“忘记说，我是个男人，这个只是伪装身份……你可别对我起什么心思。”
　　杨洺：……
　　“我现在有点有心无力。”
　　“哈哈，咳，这个我倒是大概知道。”
　　艾利森对杨洺眨了下眼，自以为已经在同类面前占据主动和优势地位的他，笑吟吟地离开了会客厅。
　　杨洺等了半分钟，一把薅下了全息头盔。
　　后续有律去处理。
　　杨洺现在只想冷静一下。
　　这什么鬼！
　　对方不是来自地球，但对方行星的遭遇跟地球一模一样！不，不一样，地球玩家们一盘散沙，人家行星集合了所有力量去抗争。
　　当然，他们抗争也失败了。
　　平行世界？
　　时空泡？
　　杨洺迅速离开了这颗帝国的资源星，回返飞南号。
　　他决定这次不删除律的相关记忆，他需要一个人跟自己商量，而他只信得过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