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凯瑟琳的困惑

　　雷维尔并不知道，白色幽灵大人为什么开门就踢了他一脚，把他直接送回了隔壁别墅门口。
　　但他接下来几天，是没办法依靠自己的双腿正常行走了。
　　虽然中途被打扰了兴致，但杨洺和凯瑟琳还是热情拥吻，作为了这次蜜月度假的落幕。
　　等凯瑟琳顺利回到超改者基地，杨洺偷偷在山间别墅溜走，完全没有惊动隔壁的某伯爵家族小团队，乘着一艘提前准备好的小型运输舰，驶入了雅哈星外广阔的星域。
　　杨洺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他在地表时，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仿佛大地会突然陷落，自己会被从天而降的囚笼困入绝境。
　　但当他进入太空，乘坐与地表建筑相比完全不堪一击的薄壳飞船，就会感觉到一种由心而发的自由。
　　放点动感音乐，在无人的船舱中晃动身体，模仿一些记忆中的经典影视pose，时不时发出一声嚎叫，这感觉就一个字可以形容。
　　自在！
　　半天后，东风号舰桥响起了久违的播报声。
　　“舰长抵达舰桥。”
　　正在角落沙发上玩游戏的026瞬间跳了起来，身上的短衫和短裙虽然十分简单，却更凸显出了她身材的过人之处。
　　“老板！您舍得回来了！啊，不是不是……您终于回来了！”
　　026笑着冲了上来。
　　杨洺看了她一眼，随后淡定地挪开视线，提醒道：“内衣没穿。”
　　“呃？”
　　026低头看了眼，连忙抬手捂胸，面部毛细血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扭头奔向舰桥大门，还不忘发出一声恶龙咆哮：
　　“老板！这种事不要直接说出来呀！”
　　杨洺清清嗓子，淡定地走到自己的专属座椅旁，舒服地陷了进去。
　　安全感。
　　“律，在干嘛？怎么都不出来迎接本老板了？”
　　“老板稍等，我在忙着并入新的服务器群……好了！”
　　律的拟真投影出现在一旁，然后就对着杨洺一阵傻乐。
　　杨洺浏览着东风号最近的航行日志，纳闷道：“最近赚大钱了吗？一直在傻笑什么，还是你的算力有你那位前辈的百分之一了？”
　　“当然没有，”律得意地掐起腰，“但我现在的算力，肯定能达到她的千分之二三了！哼哼！”
　　杨洺忍不住抱怨：“帝国到底花了多少钱在这套帝国全境防卫系统身上。”
　　“这个，老板您不必妄自菲薄啦，您比利维·谢尔曼绝对是一点不差的！”
　　律嘻嘻笑着，又殷勤地凑了过来，利用模拟重力系统搞出的拟真触感，帮杨洺捏肩捶背。
　　“老板，哦不，主人呀，您看，凯瑟琳小姐买的那个伴侣机器人，反正放在哪个别墅也是单纯放着，不如把权限开放给咱，咱给它弄回暗星好好改造一下，保准拥有超越人类女性的超级魅力唷！”
　　杨洺骂了句：“你少在这打我主意！好好干活！我不接受机械爱情。”
　　“狭隘，啧，实在是太狭隘了。”
　　律啧啧摇头：
　　“您这种狭隘的择偶观念，与这广阔无边的宇宙相比，实在是不利于人类种群本身的繁衍。”
　　杨洺淡然道：“所谓的先进文明不是人类身为碳基生物可以忽略繁衍这一本质的借口，社会系统的进化与发展所产生的压力，容易造成个体对自我认知的错觉，从而产生一些奇怪的癖好，这些都是应该被修正的。”
　　“您竟然是修正主义者！”
　　“书上写的，那本《皇帝传》。”
　　杨洺打了个响指：
　　“别闲聊了，帮我搜集帝星那边的信息。
　　“我刚才仔细思考了一下，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寻常，皇帝直接下令调动超级改造者进入帝星，这应该是史无前例，或者说最近几百年没发生的事吧。
　　“你先查证下。”
　　“好，我搜集下资料……是有些奇怪。”
　　律转到杨洺身旁，身上的风情俗店陪酒旗袍套装，换成了清纯可爱的百褶裙与白衬衣，微微卷曲的长发也换成了清爽的中短发。
　　她已经搜集完资料，稍微整理就开始汇报：
　　“帝星其实也在帝星圈网络中，不过那里是帝国网络系统的中心，存在很多屏障，当前能搜集到的资料并不多。
　　“不过，帝星地表出现了一些流言蜚语。
　　“原大主教突然去世，脖子上有明显的勒痕，但帝国文明发展神教对外宣布的是大主教失足跌落重创脑部而死。
　　“新任大主教似乎并不能服众，原本只是一名名义上的地方主教。
　　“所谓的地方主教，就是定期巡视一些行政星，填写一些文明发展报告，平日里也生活在帝星表层，跟各位亲王、皇子和公主交流比较密切。
　　“而新任主教以私生活不检点、夸张言论、巡视工作多年不合格等因素，一直遭受非议，并不在新主教原本的候选名单中。”
　　杨洺笑道：“黑幕？有照片吗？帝国大主教我记得是一个老奶奶？”
　　律眨了几下眼，杨洺眼前弹出投影屏，里面立刻出现了一位美艳阿姨的照片。
　　“我去，这身材填充的也太夸张了吧？”
　　“老板，帝国贵族审美就这样，被新联邦时尚圈带跑偏了，很多贵族夫人都这么填充。”
　　杨洺纳闷道：“她有……四十岁？”
　　“八十二岁了，是前任大主教的亲妹妹。”
　　“哈？”杨洺第一次直观面对人类在追求‘逆龄’和‘青春’时的疯狂，一时间竟被震惊到说不出话。
　　随后，律笑嘻嘻地拿出了一堆，有些不堪入目、十八岁以下禁止观赏的私房照。
　　新任大主教私生活混乱实锤。
　　私生活混乱，八十二岁，帝国文明发展神教的一把手，帝国权力中心位置的座椅……杨洺实在有点接受不能。
　　“另外。”
　　律捏着下巴仔细分析：
　　“还有一点反常的地方，帝星内外防护系统都是战备状态，皇子、公主、亲王以及帝星常驻各部官员都被下了命令，不准议论前任大主教……
　　“各地方主教被召集去了神殿，据说是在攻克什么难题。
　　“再联想到，皇帝突然调动超改者进驻帝星，这是帝星内部出现了什么动荡吗？”
　　杨洺纳闷道：“你哪来这么多小道消息。”
　　“在新联邦中情局那边偷的！”
　　“帝星能出什么乱子，那里有你的前辈，强大的帝国全境防卫系统……”
　　杨洺话语突然顿住，想到了自己跟法亚人的那次交流。
　　“老板，怎么了吗？”
　　“没什么，继续关注那边的消息，凯瑟琳联络我立刻转接过来，我们暂时离帝星远点，在军衔晋升仪式前回来就可以，顺便催一催托马斯中将，我要的细胞样本什么时候可以给我。”
　　“已添加备忘录，请设置接下来的航行路线。”
　　杨洺看着眼前的星图，略微思考了一下。
　　先去看看婆娑，跟这位大姐增进一些感情，顺便感应一下她力量增长幅度。
　　然后就回伊兰朵星，去找艾德旺陛下玩几天吧。
　　这次落风帝国在明特城之战中收获颇丰，庆功酒还是要喝一喝的嘛。
　　顺便，最近律不断购买新技术、新主脑，支出有点大，杨洺仔细算了算，爱蜜莉雅存钱罐里的韭菜，应该可以又去割一茬了。
　　商人的嗅觉。
　　……
　　快乐的日子，总是在弹指一挥间悄然飘过。
　　最近这大半个月，杨洺明明离开了帝国境内，但帝国境内关于白色幽灵却也出了点小新闻。
　　——某位伯爵级狂热粉丝到处买大屏庆祝白色幽灵出道日。
　　杨洺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一脚明明已经用了点力，但还是没能把这个狂热粉丝踹醒。
　　下次遇上，力道加倍。
　　凯瑟琳每隔三天会给杨洺发来一条问候信息，因为这是她乘坐飞行器，进行环绕帝星巡逻工作的周期。
　　在帝星大气层内，他们不能对外发送任何消息的，只能等这种离开帝星大气层的机会。
　　她的信息都会很长，里面描绘着她在帝星的枯燥日常，含蓄表达着对杨洺的思念之情。
　　杨洺就直接多了，每次都会直接发起通话，顶着高延迟，跟她聊上大半个‘巡逻周期’，与凯瑟琳搭档的三位女超改者，都已是见怪不怪。
　　帝星的规矩很多，防卫很严密，他们能自由活动的范围很小；
　　模块化的行星结构初看很震撼，但看多了就觉得也就那样；
　　那些皇子、公主、亲王的别苑会密集的举行各类聚会，而聚会似乎也成了帝星上的全部娱乐。
　　甚至，这里的贵族与贵族之间已经产生了超越恋爱和婚姻的非正常伦理关系，一面高呼着传统礼教，一面又做着反礼反教的荒唐行为。
　　凯瑟琳似乎对那里看到的一切十分失望。
　　两人分开的第二十三个银河日，杨洺算着时间，估摸着凯瑟琳快发信息了，提前打发走了那些觊觎他美色的落风皇宫侍女团。
　　艾德旺为了配合杨洺的‘假期’，特意将最近办公地点，放在了伊兰朵星的海边行宫。
　　杨洺用敷料恢复成了‘落风帝国杨洺伯爵’的面容，穿着个大裤衩躺在气垫椅上，对着海天一色之处远远眺望。
　　艾德旺伸着懒腰溜达了过来，一屁股坐在杨洺身边，轻轻地叹了口气。
　　“又在等你的新女朋友？”
　　“嗯哼，”杨洺扫了眼远处的沙滩排球，纳闷地问了句，“爱蜜莉雅呢？今天怎么不见她？”
　　艾德旺笑道：“在伤心，知道你又交了个女朋友。”
　　杨洺嗤的一笑：“你多管管你妹妹，我可不想被未成年女性惦记。”
　　“她有自己的想法，这很不错，”艾德旺眯眼看着天边，“你说，我到底要不要向帝国的罗娜公主求婚？”
　　“彼此感情怎么样？”
　　“一般，”艾德旺淡然道，“属于那种可以合拍生活的类型，但因为大家结婚后都要忙自己的事业，不会居住在一起，也不会有太大影响，主要考虑的是政治因素。”
　　杨洺仔细思考着：“短期来看，联姻确实是有好处，但长期来看不利于我们的计划。”
　　“嗯，”艾德旺道，“我想提前宣布成立军政经立体同盟，趁着虫灾影响尚未消退，这样还算师出有名。”
　　“条件还不太成熟。”
　　“洺，如果等我们这边条件成熟，这个窗口期可能就错过了。”
　　艾德旺轻轻摇头，在一旁路过的履带机器人背部拿了一瓶酒精饮料，低声说着：
　　“我们应该果断一点，不要等帝国完全回过神来。
　　“外事局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我们最开始宣布成立同盟，也不会去甩脱帝国附属国的名号。”
　　杨洺揉了揉眉心，他依然有些疑虑。
　　帝国全境防卫系统，实在是太强大了。
　　杨洺反问：“如果帝国直接撕破脸，我们怎么办？”
　　“我去抗，”艾德旺回答的十分果断，“如果因为我的提议计划失败，自然是我去承担责任，但如果我们能控制舆论影响，这件事不会有太多失败的可能性。”
　　“艾德旺，”杨洺表情有些严肃，“执行这个计划前，先去生两个孩子。”
　　“洺，这样没有意义，”艾德旺摇摇头，“我不想让皇位继承，出现在我的人生中，我的存在就是要否定曾经落风的一切，为落风摘下帝国这两个字眼。”
　　“执着于体制类型，其实并没有……”
　　嗡、嗡！
　　杨洺话语被身旁的入网终端所打断。
　　他本以为是凯瑟琳发来的文字信息，但打开后却发现，凯瑟琳直接发来了视频。
　　艾德旺在旁做了个请的手势，靠在气垫座椅上注视着天边，静静地出神，放松着因繁多工作而造成的疲倦感。
　　杨洺让律修改自己在摄像头中的面部资料，随后接通了视频，凯瑟琳的立体半身像出现在他眼前。
　　她坐在巡逻舰船的角落，背后是舷窗和一点帝星的轮廓，面前有一张写工作日志用的桌子，她右手撑在桌子上，神色有些黯淡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凯瑟琳？”
　　“我有些厌倦这里了，”凯瑟琳道，“我可能会申请调离这里，不过皇帝陛下调集了更多超改者过来，想要调离可能有些麻烦。”
　　杨洺当然不会去问‘你在那待的不开心吗’这种话。
　　这明显已经是很不开心了。
　　“调出来也好，”杨洺笑道，“我回去陪你吃喝玩乐，咱们可以到处旅旅游。”
　　“嗯，谢谢，”凯瑟琳温柔地点着头，又小声道，“我有很多困惑，我不知道这些困惑是不是正确的，但我现在总觉得，这里太过堕落了。”
　　“堕落？具体是指？”
　　“没有人在思考如何让帝国的民众拥有更好的生活，没有人真的在意他们一直喊的文明等级提升，有的只是欲望放纵和追求自己那可笑的尊严。”
　　凯瑟琳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不断说着：
　　“不应该称作尊严，那是虚伪的、是没有意义的，我这段时间接触到的、看到的这些大贵族和官员，都在维护着自以为的尊严。
　　“其实他们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可是，意义在哪呢？
　　“行政机构的办公室内，充斥着荒唐的画面；象征帝国荣誉的纪念碑林地，成了那些贵族寻求刺激的乐园。
　　“我不知道，我保护他们到底有什么意义……我忠于帝国，洺，我对帝国的忠心没有改变过，我会坚定履行自己的使命。”
　　凯瑟琳轻轻呼了口气。
　　“但我觉得，帝国并不需要这一部分。”
　　“凯瑟琳！”杨洺面色有些严厉，“小点声。”
　　“周围没人，”凯瑟琳耸耸肩，“放心，我知道这样的想法是极其危险的，但我发现，很多超改者跟我有了相同的念想。或许，他们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就是让我们这些被打上了思想烙印的实验品，接触到了帝国世界的核心本质。”
　　杨洺问：“你理解的本质是什么？”
　　“多数人的付出，成就了少数人的享受。”
　　凯瑟琳叹了口气：
　　“帝国的本质就是压迫。”
　　一旁的艾德旺竖起了大拇指。
　　杨洺却是半点都笑不出来。
　　“凯瑟琳，答应我，立刻申请调离那里，”杨洺道，“不要把这些话对除我之外的任何人说，这很危险，尤其是不能告诉瑞瓦主任。”
　　凯瑟琳苦笑道：“我明白的，洺，我完全明白，我不是一个婴儿。”
　　“你先去申请调令，我等你消息。”
　　“嗯……爱你。”
　　凯瑟琳挂断了通信，这是他们这七八次聊天中，时间最短的一次。
　　杨洺揉搓着眉心。
　　理想主义者的理想破灭，这种情况还真麻烦。
　　话说，帝星玩的这么花吗？凯瑟琳这些年走南闯北，也算是见多识广的超改者队长了，竟然还能被刺激到这种地步。
　　“律，盯紧帝星那边，有任何情况立刻找我汇报。”
　　“是，老板，不过我无法离那边太近。”
　　“尽力就好。”